無聊文字: 浩文

2008/07/16

浩文

我的婆婆開始不認得我了。

一個老人家中過風，左手的活動能力變得不自如，健康更不大如前，漸漸連記憶力開始衰退。

醫生證實，她患了老人癡呆症。

昨日，婆婆離家出走。

收到媽媽這個來電，第一時間是飛奔到她所住的屋邨四周搜尋。

整個屋邨走了幾遍，依然不見影踪，焦急是肯定了，更相信是，自己有點急躁，連緊貼涼鞋的腳趾磨傷了也不知道。

好彩的是，認識她的鄰居將她送回家。

要不然，也不知如何打算。

一身汗水跑上婆婆的家，踏進家門，看到婆婆緊握兩個包包，嚷著要搬離這個家，屁股只坐了沙發三份一的位置。

她漸漸忘記這張坐了十幾年的沙發，連這個住了接近三十年的家亦開始模糊。

沒有了過去，一切變得毫無依靠，得直奔睡房中質問相對了幾十年卻稱呼為男人的老公，「呢度係咪我屋企？」

得悉答案，像放下心頭大石般對我說
「原來我住在這裡」
「原來我唔使搬」

那一刻，我不懂回答。

對於我這個外孫，她亦只能偶爾認出。

想起的時候，會叫一聲浩文。

忘記的時候，便是一聲靚仔。

「靚仔」這個稱呼，不是因為樣貌討好或是怎樣，而是一種比先生小姐更無傷大雅的稱呼，像逛街市買菜一樣，菜販人前人後永遠只有一聲靚仔靚女隨便揀。當中沒有感情可言。

第一次聽到她不再叫我浩文時，當時不以為然，以為是精神飽滿想展示一點活力。

過後才想起，她開始不記得我了。

那一刻，有點心酸。

更害怕是，漸漸會變成婆婆的一個路人甲。

她令我開始覺得，人由出世開始直到最後，是一個循環。

她偶爾會正常，會記得所有人名，亦會清楚過去發生過的事，更會說自己老了不中用。

一旦精神比較差，我的媽媽說，她會像個後生女般，任性地挑剔別人的衣著。

我的姨姨說，她早上會像個小朋友般嚷著肚餓卻不懂找食物。

原來，有時當一個能夠忘記過去，對於身邊的人無助之餘，亦很痛苦。